我在雨中奔跑。
不是那种正义的奔跑,也没有丝毫挥洒青春的味道。
每蹬一次脚都仿佛要把刚才跨过的那步世界从我身后甩掉。
有人追我。
也可能没有。
总之我没时间回头。
其实有和没有都不重要,我预期到有人追我,这就够了。
追我的理由——
我偷盗。
虽然是诬告但这种事谁也扯不清楚。
事实是我走出感应门的时候警报又响了一次。
那会小鸡刚触发警报,拔腿就跑,我追过去想拉她。
——你不能拿店里的东西。
这个大家都知道。
如果把没被扫过的商品藏在身上,出门的时候警报就会响。
人类搞了很多发明——
而几乎每项发明都在绕着弯子阐述人类的本质有多么糟糕。
总之我过了感应门,什么还来不及说,警报又响了——
因为我的经过。
意思是我也偷了东西……
或者我的口袋被小鸡偷偷塞进了什么。
我能理解我的冤枉但店员“小姐”显然办不到。
留在原地进行解释或许是洗清嫌疑的方法,不过有时候一旦迈开双腿就什么都不重要了——
只剩下跑。
你可以在办公室写一天的材料或者去码头扛几小时的包——我不信所有人都选写材料。
我夺路而逃。
那个时间店里只有一名店员,我不确定她会绕过柜台追出来,但余光和背后的紧迫感都告诉我有人在后面啪塔啪塔的追我,连踩水的声音都听得到。
我往小鸡的方向跑——她用一种可笑的方式捂着肚子,无法正常摆臂所以跑得一晃一摇——她把偷来的东西卷在毛衣的下摆里。
“来啦来啦!”
她兴奋的大叫。
因为腿短,她跑得很慢。
我追上|她,将她拦腰搂起,就像裹在腋下的公文包。
——她没我想的那么重,也没我期望的那么轻松。
我吃力的加速。
被我的手臂勒紧了腹部,颠簸中她一路怪叫。
“别吵!”
我闭着呼吸,两个字就挤出我肺里剩余的所有空气。
——剧烈运动总是无氧的。
我看到小区的后门。
她从我的臂弯滑了下去。
她落地,一手拽着我,一手仍旧兜着毛衣。
刚才的颠簸居然没让一件商品从她的毛衣里掉出去。
我们拐进小区,在泥色的楼群中穿行,杂乱的电线如曲张的静脉搭在头顶。
潮湿的雨。
我大口喘气。
嘶痒的喉咙,痰怎样都吐不干净。
……
“你肯定第一次。”
小鸡松开牵我的手。
我抹掉额上的汗雨。
“你不用那么紧张的,根本没有人在后头追我们。”
她若无其事的说。
我努力调整呼吸。
抱过她的右手几乎脱臼,靠近手肘的某条肌肉持续跳动,规律的节奏让我怀疑它跟心脏连在一起。
她展开卷起的毛衣下摆,拿出四盒附赠玩具的圈圈糖,又从两边的口袋掏出另外四盒,将八盒递给我后竟依次抬起双脚,拉开束紧的裤口把藏在裤管里的四盒取了出来。
……整整十二盒。
我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然而赃物的结算还没结束——
她伸手进我羽绒服,从我口袋里拿出最后一盒。
“我操……”
所以就是这个害我经过感应的时候触发了警报。
“什么时候放进来的?”
“你发呆的时候。”
“我哪有发呆。”
“有啊,你撞到货架一个人呆了好久,我还以为你死了。”
“你才死了。”
……
我们找到一条声控灯没坏的楼道。
我跟理麻将牌似的摞着一沓赃物,陪着这个一米三都不到的九岁小偷,看她一盒一盒拆开这些没有付钱的糖果。
十三只玩具,她丢了九个。
剩下的四只她选出一个给我,“喏。”
不认识是什么动物,总之我收了。很合理,付出就有回报。
我告诉她一只少了,你该分我两只。
她说糖是你的,她不要糖。
于是我得到十三盒圈圈糖。
我把圈圈含在口里,吹了声口哨。
前一秒还讲不要糖的她立马踮起了脚。
我告诉她舌头要这样放,以及糖要含在什么地方。
她很快就吹响了——
与哨音呼应的是膀胱,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也是这样。
“尿尿!”
她背过身,对着楼道的墙角。
——我现在知道这些破烂的居民楼里为什么总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了。
之后的十几分钟我完全不想牵她的右手。
……
大概偷来的东西没有被珍惜的理由——
每颗圈圈糖只要吹响两次就从她口里呸的吐掉。
有时故意吐在半空然后抬脚抽射。
“几岁开始偷的?”
“什么?”
“偷东西不好。”
我摆出正经的嘴脸——
可能碰到比自己小的人就会自动成熟起来吧。
或许这就是为什么所有大人都在孩子面前摆出一副大人的模样——他们永远不会年轻了,只好用年轻换来的成熟显摆几套,说些只有大人才能说的狗逼话。
一种无奈的自我安慰式炫耀。
但我劝她停手有我自己的理由——
“也许你会被抓到。”
这是最糟的部分,知道吗。
“你可以偷九十九次,然后第一百次被抓到,相信我,那一次就可以毁了你前九十九次所有的愉快跟成就,就那一次。”
我跺脚,将熄灭的声控灯踏亮。
“如果我是你我就停手。”
我说。
……
我们在楼道等雨势渐小。
刚才跑得太急,伞忘便利店了。
重新出发的我们以手遮头,去了有点距离的另一家超市,再次购买清单上的东西,她向我保证这次不会下手。
“其实我小时候也经常幻想偷东西。”
“真的吗?”
我点头。
把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据为己有,然后挥霍。
我会幻想这种解放感。
但我一次也没做过——
“我胆子太小了。”
“你在夸我对不对,我听出来啦。”
“做你的梦。”
她隔着毛衣提了提裤腰,“刚才你勒的我好痛……”
“肚子吗。”
“嗯。”
“我膝盖更痛。”
“你是不是好老了?”
“闭嘴。”
“你叫什么呀。”
“你妈。”
“我问真的啊。”
“……唐浅。”
“糖的糖?”
“唐的唐。”
“诶,”她拉了拉我——用撒过尿的那只手,“你当我妈妈好不好?”
“不好。”
我把冷冻区的速食塞进购物篮。
“就一天,一天也不好?”
“一天也不好。”
“你都说你叫我妈了。”
“噗。”
我没绷住。
“你笑了!”她像发现了秘宝,“笑了就是答应!笑了就是答应!”没节制的在超市里乱叫。
……
所以我真的烦透了这些傻*逼小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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